
毋庸贅言,孩子教育是個大話題。
中國古人講過,最好的教育方式是“因材施教”。不過,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的確很難。身為父母的人都知道,孩子教育深不得、淺不得。如果管的太嚴,害怕孩子有逆反心理,教育效果大打折扣;如果管的太松,盡管釋放了孩子的天性,但在當今以應(yīng)試教育為主的社會環(huán)境里,一定會擔心孩子會輸在起跑線上。再加上中國人普遍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理,不管自己日子過得再清苦,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參加各類課輔導班。總之,孩子是父母的希望,一代要比一代強。
讀完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所著長篇小說《在輪下》,我陷入了沉思,與其說這是一本反映作者同時代社會底層市民艱難生活、揭露人性麻木心理的作品,還不如說是一本有關(guān)孩子成長教育的作品。書中的主角漢斯出生在德國一個小鎮(zhèn),他自幼天賦秉異,勤奮好學,是校長和老師眼里的好學生,也是父母和家庭引以為豪好孩子。就這樣一個陽光少年,一個被學校、家庭都看好的天才少年,卻在各方面的關(guān)注和呵護下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首先從漢斯的家庭教育來講。
漢斯的父親是一個庸俗的小商人,其庸俗的程度用書中的話來講:“沒他有錢的,被他視為窮鬼,比他有錢的,他又覺得人家在炫富?!彪m然自己是一個骨子里徹頭徹尾的俗人,卻生養(yǎng)了一個讓人羨慕的天才孩子,他當然一定會不惜成本去培養(yǎng)自己的兒子,期望他長大后從事體面工作、進入上流社會,以此光宗耀祖。書中說:“跟許多沒有文化的人一樣,他那笨拙的大腦想當然地信奉這個荒謬的念頭:子女是生命的延續(xù),要一代更比一代強?!?/p>
漢斯父親信奉的教子觀念,對漢斯來講,無疑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少年時期,漢斯最大愛好是釣魚,但父親擔心會影響學習不準他釣魚。漢斯每次和父親一起吃飯,要回答父親各種各樣的問題,同時“他還得忍受一大堆的俏皮話。”不管漢斯多么努力,一旦出現(xiàn)失誤和落后,“他只是害怕見到失望的父親,他辜負了他的期望,這點讓他心情格外沉重?!?/p>

我們再從漢斯所在學校的教育來看。
無論是中學還是大學,在校長和老師眼里,漢斯是一個可造之才,他們理所應(yīng)當?shù)恼J為漢斯除了學習還是學習,還要做遵章守紀的表率。在神學院里,漢斯結(jié)識了同學赫爾曼,兩個人意氣相投,經(jīng)常在一起散步聊天,討論詩歌,談?wù)撉楦?,并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赫爾曼具有詩人氣質(zhì),喜歡隨性生活,蔑視功名利祿,敢于行俠仗義,因而屢屢冒犯學校制度,最終被學校開除。漢斯因此受到牽連,學校把他當成異類,遭到加倍的苛待。關(guān)于個性孩子的教育問題,書中有這么一段議論:“規(guī)矩和個性之爭年復(fù)一年地在每一所學校不停地上演。國家和學校不遺余力地要把為數(shù)極少的幾個拔尖生扼殺在萌芽之中。無數(shù)次,那些深受老師的痛恨和頻繁的懲罰的學生,那些輟學的和那些被勒令退學的,最終反而成了國家的珍寶?!?/p>
遺憾的是,漢斯還沒有來及成為國家的珍寶,他的天賦直接被扼殺在搖籃里。在學校重壓和同學恥笑之下,漢斯身心健康受到損害,得了嚴重的抑郁癥,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漢斯無法繼續(xù)學業(yè),只得回鄉(xiāng)當了一名鉗工學徒。還有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情竇初開的漢斯被鄰家女孩耍弄感情,“他那艘不堪一擊的小船,想要躲開即將來臨的災(zāi)難幾無可能?!苯K有一日,漢斯和鐵匠鋪的同事一起喝酒至酩酊大醉,執(zhí)意自己單獨回家,途中掉到河里命喪黃泉。

“美麗的水景吸引了他,他彎下腰,看著水中蒼白的月亮在黑夜中是那么的安寧和恬靜,內(nèi)心的疲乏和恐懼如同宿命一般將他平靜地推進死亡的懷抱?!?天忌英才,天才就是和常人不一樣,就連死也死得這么從容、淡定,這么優(yōu)雅、浪漫。
讀完整部書,我心里其實挺壓抑的,除了對這本書講的故事結(jié)局深感惋惜之外,還有自己在孩子教育上既有成功的經(jīng)驗,也有不足的遺憾。前幾年聽一位老師講課,他有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他說人類最大的遺憾就是知識不能先天傳承。人生下來,大腦就是一張白紙,需要后天不斷的學習、模仿和創(chuàng)新。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孩子教育問題,就是人類永遠無法回避而必須做好的一件事情。當然了,孩子教育離不開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共同努力。只有孩子教育做好了,家庭才有期盼,國家才有未來,民族才有希望。
這本書的作者赫爾曼?黑塞,是上個世紀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小說《在輪下》是他的代表作。瑞典文學院頒獎詞評價說:“他那些靈思盎然的作品,一方面具有高度的創(chuàng)意和深刻的洞見,一方面象征古典的人道理想和高尚的風格?!比毡咀骷掖迳洗簶湓?jīng)說“我邊喝啤酒,邊對著廚房餐桌看《在輪下》?!蔽译m然沒有村上的雅興,但在閱讀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書中有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配角,每次出場說出的一句話,卻對整個故事情節(jié)起到了舉足輕重的點睛作用。這個配角就是弗萊格,小鎮(zhèn)上一個普通的鞋匠。
弗萊格在書中第一次出場,漢斯高考前夕心煩意亂,路上碰到他一起散步,他說:“上帝對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宏大的計劃,并按照這個計劃指引這個人前行?!钡诙纬鰣觯瑵h斯學業(yè)壓力大,經(jīng)常感到頭痛,放假期間專門找他聊天,他說:“真是荒唐,漢斯,有罪哦。像你這樣的年紀,就應(yīng)該多點時間去玩,去鍛煉,要好好休息?!钡谌纬鰣?,在漢斯的葬禮上,他指著穿著最莊重禮服的校長、老師和牧師,對漢斯的父親說:“那兒,有幾個體面的人,他們幫著這孩子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边@三句話,可謂道出了世間冷暖,講出了人性悲哀。如果說漢斯是一個隕落的天才少年,鞋匠赫爾曼就是一個隱藏在民間的智者。
時代巨輪呼嘯飛馳,在輪下,我們的人生怎么樣才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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