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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了，白天越來越短，下班走到宿舍，天已經(jīng)麻麻黑了。

晚飯不知道吃什么，食堂也不想去，踅摸半天也沒找到想吃的東西，說沒有吃的吧，好像不夠恰當(dāng)，桌子底下，一箱方便面躺在那里很久了，還有幾袋榨菜，已經(jīng)有些灰塵了。按我最近將就生活的態(tài)度，泡碗方便面也能湊合一頓兩頓的，一周不去買吃的完全過得去。

或許是白天受到了些許啟發(fā)，我再次看了看那點(diǎn)吃食，就轉(zhuǎn)身出了門。

當(dāng)白天的喧囂漸漸被暮色稀釋得不再熱鬧，冷空氣也驅(qū)走了部分喧囂，路上的行人開始朝著各自家的方向匆匆歸去，頭頂美麗的上弦月翹著嘴角，安靜地掛著。

我本來是想去超市的，準(zhǔn)備買點(diǎn)健康有營養(yǎng)的食材，畢竟最近一直躺在醫(yī)院的閨蜜三番五次用自己的親身體驗(yàn)告誡我，要吃好飯，要睡好覺，只有健康快樂才是王道，想起這些，我好像一下子又對生活充滿了熱愛與期望，邊走邊盤算著買各種各樣的調(diào)味品及蔬菜。

至于具體買什么，我沒想好，畢竟超市很久沒去了，有什么我壓根就不知道。

先去小區(qū)門口的蔬菜超市買了要買的，超市小，調(diào)味品就在門口的貨架上擺著，一眼就能看到底，很快就選購好了，至于蔬菜，白天供應(yīng)的新鮮蔬菜已經(jīng)賣完，土豆辣子之類的，宿舍也不允許炒菜做飯，所以只掃了一眼就出了超市。

對面橋頭還有賣菜的，都是當(dāng)?shù)厝?，有些是蔬菜種植戶，有些則不是，只是自家種多了吃不完才臨時賣的，反正從早上六七點(diǎn)就會擺滿橋頭，人們只要徑直穿過馬路就到。

這座小橋，我是熟悉的，站在這座橋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橋兩邊有各種各樣小商小販的叫賣，雖然穿著不夠時尚鮮亮，但憑雙手創(chuàng)造生活的各種姿勢都是風(fēng)景。有人在橋上看風(fēng)景，有人橋邊謀生活，如我，既看過風(fēng)景，也買菜。

橋頭拐角處有個小攤位，所謂的攤位就是地上鋪了一個蛇皮袋子，袋子正后方，一個小馬扎上坐著一位母親，短發(fā)，花白頭發(fā)，看樣子和我母親年齡差不多，雙手筒在短棉衣袖筒里，畢竟傍晚接近零下的溫度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寒冷，走進(jìn)她，我看得出來她比我母親還要大幾歲，但神情里，有幾分熟悉的親切。

要回宿舍，我必須得從她和她的攤位面前路過。

讓我還感到親切的，還有蛇皮袋上一字排開的幾樣蔬菜——幾只大小不一的青蘿卜，三顆凍干皮的白菜，兩小把香菜，還有一個皺巴巴的南瓜。

我停住。

兩把香菜，雖然有些發(fā)紅但還算新鮮，一看就是自家地里種的，這幾日的溫度足以凍出這種褐紅色，拿起一聞，味道濃郁，很是喜歡，在每一把的纖細(xì)腰身處，用馬蓮草捆得整整齊齊，我是喜歡吃香菜的，但今天沒打算買，遇到了卻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

冷風(fēng)吹來，我一個哆嗦。想來這位母親和她的菜，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見我打量，這位母親微笑著問：“女子，買菜呀？自己種的吃不完，家里老頭病了，今天來晚了還沒賣完。這兩把香菜給兩塊錢！”說話很溫和卻很干脆。

其實(shí)，香菜作為香料型的蔬菜，在蔬菜里算是價格較高的，超市里一小撮就標(biāo)價幾塊錢，一般都是作為點(diǎn)綴放在其他菜肴上提色增香，眼前這兩塊錢能捏一大把的香菜，著實(shí)讓我感覺占了很大的便宜，我打算買下泡菜用。

還有準(zhǔn)備考慮的，就是那幾個青蘿卜和白菜，雖然我的泡菜壇子里有青蘿卜，朋友給的，泡了一壇子蘿卜條，酸甜爽口，夾饃就飯，很是不錯，左鄰右舍都分享了。

也剛好，最近壇子快空了，索性把這些蘿卜收拾回去，泡菜時外加一把香菜，于我來說，再合適不過。還有，做個韓式辣白菜也是我的拿手菜。

估計(jì)著，這幾個蘿卜白菜也不貴，畢竟天也黑了，還很冷，這位母親也想早點(diǎn)回家照顧老伴的。

大約我的心思，是很容易被人看透的，那位母親說：“都拿上吧，給你便宜點(diǎn)，蘿卜我賣一塊五一斤，給你算一塊，這白菜包得好的很，也一塊錢，一共18塊錢?！?/p>

“行呢?！蔽覒?yīng)道。

她麻利地給我裝好，我付錢走人。剛走沒幾步，聽見她在我身后喊：“女子，這個南瓜給你拿去吃?！?/p>

其實(shí)，我是想過一起買了那個南瓜的，我想把她的菜全部都買完，我也想讓她早點(diǎn)回家，哪怕回去喝口熱水暖暖身體，可那南瓜我拿回宿舍是沒辦法做來吃的，放著又占地方，所有就沒買，但經(jīng)她這么一喊，我還是轉(zhuǎn)身折返了回來。

當(dāng)然，我并沒有打算白要這個南瓜，哪怕拿回去放著也行，送人也好。我讓她稱，她就不稱，說送的就是送的，我拿過稱一稱，三斤八兩，我要給她付錢，她堅(jiān)決不要，和我一樣犟。

“女子，南瓜長得不好看，但好吃?！彼χ涯瞎涎b在一個塑料袋里硬要塞給我。

“你收下，我回家了，下次碰到我還給你?！彼贿吺帐吧咂ご右贿呎f。

瞬間，剛才那種像占了便宜的心理一下子讓我紅了臉，一股暖流在我心底悄然流過，眼睛也有點(diǎn)酸澀，我感覺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接。

最終，我接住了那個南瓜，像接住每次離家時母親硬塞給我的東西一樣。

據(jù)說，皺巴巴的南瓜最甜，那個皺巴巴的南瓜，我?guī)Щ厝シ旁谒奚崂?，吃不吃不重要，甜不甜無所謂，重要的是，這個瓜，是這位老母親送給我的。

走出幾步，我忍不住再次回頭，那位母親，還躬著身子清理地上的菜葉子，單薄的身影，花白的頭發(fā)，在橋頭的燈光下，像極了我的母親。

回到宿舍，我開始腌制蘿卜白菜，按照我母親教的比例搭配著各種調(diào)料融入菜中，然后，等待時間醞釀發(fā)酵成最醇香鮮美的味道，忽然想起，等菜泡好后，我還能不能再次在橋頭遇見這位母親，她能不能吃口我做的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