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走走停停,到達的地方雖然不多,走過的彎路卻是不少,穿壞的鞋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這么費鞋,家人認為是腳有毛病,不會走路,我卻爭持說鞋子不行,路也不平。
小時候,穿的都是媽媽做的布鞋。這種布鞋,鞋底納滿麻繩節(jié),鞋幫縵上條絨面,鞋邊沿著白洋布,鞋口縫合松緊帶,穿起來異常舒服。可是,童年的我實在太調(diào)皮,翻墻、爬樹、鉆溝、溜洼,就是不走尋常路,老是把鞋穿臟、穿破,甚至穿丟。盡管媽媽不停地做新鞋,可還是供不上穿,只好把舊鞋縫了又縫、補了又補。后來,媽媽累病了,無力再納布鞋底,便買來塑料鞋底,配成布鞋??珊镁安婚L,鞋底就開始打滑、脫線、開幫,甚至擋不住刺,常常扎得腳底板鮮血淋漓。不得已,媽媽又給我換上了輪胎鞋底。輪胎底,踏實、硬朗,就是不中看。不過,有鞋穿總強過光腳跑。那些年月,當真是年少無知鞋珍貴,常讓慈母心操碎。
有一年,集市上突然涌現(xiàn)出大量二手皮鞋,爭相購買。一時間,皮鞋成風,我也如愿隨風。當時皮鞋稀罕,穿的雖是二手鞋,感覺卻像過新年,不但鄉(xiāng)間地頭不離腳,就連睡覺前都想多瞅幾眼。爸媽卻說皮鞋不適合受苦人穿,下地干活還是布鞋利索。起初我不信,后來才發(fā)現(xiàn),穿皮鞋干農(nóng)活既不靈便,也不穩(wěn)妥,一不留神還會歪腳傷鞋,連光著腳都不如。再后來,由于款式陳舊、尺碼單一、價格上漲等因素,二手皮鞋終于走到了盡頭。沒了皮鞋,我又重新拾起了布鞋。畢竟,破鞋就是破鞋,穿上別人扔掉的舊鞋終究走不出自己的新路。
長大些,要去外地讀書,媽媽說:“以后就別穿布鞋了,也穿皮鞋吧!人家的孩子第一次外出上學都是父母去送,咱家去不起,只能送你一雙便宜點的新皮鞋,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將來要是出息了,自己去買好的?!庇谑?,我扛著一口袋小米,第一次穿上嶄新的皮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踏入了外面的世界,奔赴前程。也許是太過便宜的緣故,盡管求學之路還算平坦,可還不到一個學期,新皮鞋就破得跟不上隊伍隨不住腳。后來穿鞋,年年如此。沒法子,雖知學路漫長,也想遙遙領(lǐng)先,怎奈人窮志短,只能姍姍來遲。
工作后,鞋風如故,卻引來無數(shù)側(cè)目。原來,這么多年,自己只顧埋頭趕路,渾然不知人靠衣裝、不懂看人看臉、不明人情世故、不食人間煙火,白白地錯過了這一路上無數(shù)的良辰美景。此時,想為自己買一雙好鞋,卻不知何處尋覓,更不知何為好鞋。同事們都說,貴的就是對的,要舍得花錢。舍了,卻不見得。即便所謂的牌子,穿到腳上也撐不到半年,使我不得不懷疑基層的道路實在難走。不能追求體面,總得顧及安全。于是,心一橫,索性入手了一雙勞保皮鞋。勞保鞋具有鋼包頭、鋼中底,設(shè)計的較為粗獷、沉重,完全談不上美觀,但是踩下去的每一腳都很踏實。我以為,從此前路再無羈絆。然而,幾經(jīng)嘗試,起初有著防砸腳、防刺穿的錚錚鐵骨,到后來,卻也為硌腳傷趾埋下了深深的禍根??磥恚^在意自身的安危與得失,只會作繭自縛,弄巧成拙。最后,我只能面對現(xiàn)實,折返尋常路,重溫大眾鞋。
人生如戲,繞了一大圈,到頭來,還是回到了起點。此時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不是路不平,而是腳不行。至于鞋子,還是且行且珍惜吧!(作者單位:一號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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