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假回鄉(xiāng),閑來無事,偶然翻書,竟然得知與李晟、馬燧齊名的大唐名將渾瑊墓就在云巖鎮(zhèn)轄區(qū)內(nèi)。素來喜好訪古,自然不可錯過,便欲前往尋訪。
資料上說,渾瑊葬于云巖鎮(zhèn)三義冢村,因該村有三個巨大土冢而得名,但翻遍地圖,均不見全鎮(zhèn)境內(nèi)有該村標注,想必是村子太小,就連上地圖的機會都沒有,就只好向歲數(shù)大的鄉(xiāng)親們打聽,但大伙均表示沒聽說過。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一名老婆婆卻給了線索,她說,北塬上有個村子叫山中,可以去那里問問。
恍然大悟,幾百年來,三義冢可能早就在歷史的洪流之中變成了山中,類似的這種情況在一些鄉(xiāng)村比比皆是,山中極大可能就是史書中所說的三義冢了。
在高原上,有些地方看起來很近,但走起來卻很遠,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溝壑將大地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塬梁茆川,雖然說隔遠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但卻并不影響情感的真摯交流,高亢而又奔放的陜北民歌信天游就誕生在這種自然環(huán)境下,成了世世代代在黃土地上勞作人們最直接的表白和獲取精神力量的不竭源泉。
出了家門,一路向東,到了山峁上,路就變得蜿蜒曲折,下到半峁便可以俯視云巖全景,這個位于黃土高原的小鎮(zhèn),作為連接秦晉的交通要塞,一直以來都熱鬧非凡,是附近幾個縣城里較大的鄉(xiāng)鎮(zhèn)了,前幾十年,若是遇到逢集,小鎮(zhèn)便會沸騰起來,云巖河的大橋上,人們接踵摩肩,小販的吆喝聲,飯攤上的煙火味是這里的主角??扇缃駮r過境遷,繁華已經(jīng)遜色不少,就連店家,都不得不躺在門口的躺椅上,和腳下的狗一起閉著眼,聽著云巖河水嘩啦啦從門前淌過。
鎮(zhèn)上的公路便寬闊起來,但這條主要的交通線上,運輸車輛頗多,經(jīng)常三五結(jié)隊,匆忙而來又匆忙而去。沿著川道到一個三岔路口后,沿著左側(cè)的公路繼續(xù)向前,眼前的川道愈來愈窄,兩旁結(jié)實高聳的巨大巖石,如云朵般厚重,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小鎮(zhèn)有了云巖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沒多久再次上坡向塬上而去,道路仍舊蜿蜒曲折,在這里,沿著川道兩側(cè)有著數(shù)不清通往塬上的道路,不論距離長短,大致都長得差不多,每條都是坡陡彎急。一直以來,人們都叫此路喚作上峁路,只有上了峁,來到塬上,眼前才會豁然開朗。若是不熟悉,便會經(jīng)常走錯上峁路,但這無關(guān)緊要,在塬上,大部分的村和村都會有道路相連,無非是多走一段路,多賞一段風(fēng)景而已,
正值早春,塬上一派蕭瑟,路兩旁皆是正欲從睡夢中醒來的蘋果樹,難見得幾個人影。沿著溝畔一路前行,途中的幾個山村,村名熟悉,但村子卻很陌生,只因先前,每個人最熟悉的村莊除了生養(yǎng)自己的村莊之外,便是那些有著重要親戚的地兒了,這些村子只會出現(xiàn)在大伙兒的茶余飯后閑談中,卻并未能夠涉足。
眼看著就要走到塬頂,山中村也近在眼前,但路邊的田野里,除了蘋果樹還是蘋果樹,未能夠見到任何與渾瑊墓相關(guān)的標志或標識,一直走到一個三岔路口,猛然看到在溝畔的一堆柴火之中似乎有一通石碑,下車近看后果真為一塊文保碑,上書渾瑊墓字樣。如此看來,是找對地方了,在碑的后面是個深不見底的黃土溝,對面的土梁上,隱約有廢棄坍塌窯洞院落幾座,不可能有任何有古跡相關(guān)的建筑,但真正的墓又在何處?
繼續(xù)驅(qū)車向前,在路旁的一個果園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忙活,仔細地為生病的果樹療傷,就連有人近前都未能夠發(fā)覺。小聲咳嗽一聲后,他方才停下手中的活兒,爬在樹上抬起頭。連忙向他說明來意,他這才停下活兒,一屁股坐到地畔上閑聊起來。
他說,自個也不清楚,只是從老一輩人嘴里聽說,在塬上最高處的地兒,原先有個戲臺,每年都唱戲,至于大冢,從來沒有人提過,石碑上說的渾瑊墓,就在那個戲臺那里。話罷,他便站起來,指明了所在的位置。
約莫五六分鐘,便到了他所說戲臺的位置。眼前,仍然是一大片蘋果園,好在這個時節(jié),果樹還未發(fā)芽抽葉,貓腰進了果園,轉(zhuǎn)了幾個大圈,除了果樹還是果樹,任何東西都未能夠看到,由此看來,渾瑊墓地面的遺跡早就已經(jīng)被破壞殆盡了,也就只好就此作罷。
返回到文保碑的地方,停車后來到碑前,再次向這位鐵勒族的大唐名將再次致以無限敬意。就在這時,那位中年男子不知何時也來到跟前,就又聊了起來,他問來自何村,父母何人,告訴他時,沒想到他竟然與父親相識,便多了幾分親切感,后又想起在附近的東莊、曲州村里有幾名初中同窗,沒想到他都一一知曉,挨個介紹他們的近況。
一陣春風(fēng)卷著黃土而來,他站起身邀請至家中吃飯后再回。急忙推脫,如此偶遇,必然不可,他卻異常熱情,并言要帶去某個同窗家中拜訪。一別多年,少有聯(lián)系,冒然到訪,顯然非常不合適了,想必,在此后的某一天,他定會告知那名同窗,有舊人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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