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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黃的季節(jié)，曾去過漢中的一個小縣城。那年花好，春光明媚，被當?shù)厝朔Q作漾河的小河泛著耀眼的白光，猶如鏡面。

一條小船順水而來。

這條船的形狀實在能夠顛覆人們對船的印象。兩個一模一樣的長條木盒子，被腰間一根結(jié)實的木棍連接到一起，像兩只織布的梭子在水中并行排列。船上一個中年漢子，兩腿分立在那兩只“梭子”上。船的邊沿兒，三只鸕鶿，頻繁躍起入水，爭相捕捉小魚。只見那人手撐長篙，無聲起沒間，小船進退自如，徜徉在如畫美景中。

一時竟呆住了，忘了手中還有相機。等回過神來，喚漁人暫停半刻，那人順從的定在水中，遠遠的露著牙齒笑。

見他老實敦厚，徒生交流的想法。

“上來抽根煙吧！”

見我手捏香煙招呼，船主人便劃向了岸邊，肩挑擔子拾階而上。他那三只鸕鶿乖乖的立在船沿兒上，在前后左右的擺動中忽閃著翅膀保持平衡，就像人在表演走鋼絲。等上得岸來，才發(fā)現(xiàn)那條構(gòu)思精巧的小船，輕巧到可以用一個肩膀擔著，不甚費力。

過去在電視上見過鸕鶿，生活中還是第一次。和那漢子攀談中，幾只鸕鶿靜靜立著，倒也安靜。隨行中有人好奇，去撫摸鸕鶿油黑的、泛著油光的羽毛。那三只中間一個模樣強壯的，立刻目露兇光，環(huán)視左右，警惕倍加。船主人說，那是其中最年輕的，對兩位年長者常有照顧，平日里稍遇敵意都會挺身而出保護老弱。聽著漁夫介紹，讓人徒生感嘆。

那兩只梭形船斗內(nèi)，鸕鶿的戰(zhàn)利品擠擁在狹小的空間里，攪得水嘩嘩作響。湊近一看，真的不少，大多野生鯽魚，少量幾尾個頭大些的鯉子?；仡^再仔細打量這幾只鸕鶿，竟發(fā)現(xiàn)每只頸間的羽毛內(nèi)都有根細長的繩索貼肉勒著脖子。

“畢竟是動物嘛，訓(xùn)練的再好，也無法抵抗進食的欲望，這是動物的本能，人也一樣。”船主人介紹說。

細看下，這道繩索是竹子結(jié)節(jié)處生長的類似竹葉形狀的篾條，當?shù)厝私小爸衿ぷ印?，遇水極為堅韌，有一定的彈性。鸕鶿被這根軟硬合適又掙脫不掉的項圈箍著，控制著，難逃“打工”的命運。

需要不停勞作才能換來食物，也許是種宿命。基因中有易受人控制的先天缺陷，或許也是種生存方式。往積極的方面去想，已經(jīng)習慣了和人相處的鸕鶿，起碼不用操心哪片水域有魚吃，不用再自謀生計去浪跡山水天涯。

它和漁人和諧相處的景象，隱隱的透著一種合作共贏的意味。獲得這種機會，鸕鶿靠的是執(zhí)行力。人實現(xiàn)與鸕鶿的合作，靠的是那根繩索。那根韌性極強的“竹皮子”就是漁夫約束鸕鶿的“制度”，既沒有捆綁得鸕鶿無法行動，又成功的限制了它將捕獲的小魚偷偷咽食。它就像連接管理者和執(zhí)行者的一根紐帶，用智慧科學(xué)的手段，將漁夫和鸕鶿緊緊地系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同進退、共生存的利益共同體。

煙抽了，話也說了，漁夫起身告辭。

他一手拎起那只梭船扛在肩上，扭頭揮了揮手。眨眼間，順著漾河就隱沒在一片燦爛的金色中。（作者單位：公司機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