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小時候最盼望的節(jié)日,年是濃濃親情的黏合劑,是維系鄉(xiāng)情和友情的紐帶,是美好生活的源泉,而臘八就是新年的一個序幕,喝完一鍋熱騰騰的臘八粥,年就越來越近了,年味就愈來愈濃了。
兒時最喜歡的美味就是在臘八節(jié)喝碗母親精心熬的臘八粥。每當時光輕輕的邁進臘月的門檻,母親就開始準備煮臘八粥的食材。母親翻出家里的壇壇壇罐罐、麻包布袋,把平時積攢下的花生、黃豆、綠豆、板栗、玉米珍等農(nóng)家土特產(chǎn)一一倒出,攤放在溫暖的陽光下晾曬,雖然都是“土貨”,且只是零星點綴,但鋪在一起,花花綠綠,甚是驚艷。直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想象,在那個缺吃少喝的年代,這些平時難得一見的食材,母親是如何一點兒一點兒積攢起來的。
母親邊挑選食材,邊念叨著:“快到臘八了,又該給你們熬臘八粥了,吃了臘八粥,百病都沒有。今年要多熬點,埝上你李叔外出打工還回來,你李嬸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不容易,要多送點,村頭你郭大爺牙齒沒了,胃不好,臘八粥養(yǎng)胃,要熬的時間長點……”
臘八節(jié)的前一天,她早早就把餃子包好,把黃豆、綠豆鋪在桌子上,精揀、浸泡,把花生、板栗剝皮,把胡蘿卜清洗切碎備好……待忙完一道道工序,夜已經(jīng)深了,母親這才回屋睡覺。
熬臘八粥是很費時的,但母親卻總是很有耐心。臘八節(jié)早上我們還在夢鄉(xiāng)酣睡時,母親點燃油燈,披衣下床去了廚房煮粥。她先將純菜油在鍋里燒熱,再放進蔥花爆鍋,然后加入大量水,待鍋水燒開后依次放入黃豆、綠豆、花生、板栗,待這些食材有八成熟了,再放蘿卜、玉米珍,等到所有的食材全煮熟了,最后再下餃子。
廚房里忽嗒忽嗒的拉風箱聲舒緩悠長,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響,跳動的火焰歡快地舔舐著鍋底,火光映紅了勤勞善良母親的臉龐,宛如開著一朵艷麗的桃花,大鐵鍋在“咕嘟咕嘟”地歡快歌唱,昏暗米黃的燈光下,不時升騰起團團熱氣,臘八粥的香味愈來愈濃,愈來愈像香,整個屋子都繚繞在五谷雜糧的香味里。
聞著香味我和哥哥一骨碌爬起來,顧不上寒冷,拿著碗不時踮起腳尖,焦急地朝鍋里張望,盼著能早點兒吃上香甜可口的臘八粥??粗覀兤炔患按?、垂涎三尺的樣子,母親在一旁笑著說:“快好了,快好了,趕緊洗手去。”
粥終于熬好了。母親揭開鍋蓋,只見白的餃子、紅的胡蘿卜、綠的豆、黃的板栗……五顏六色地嵌在黏稠的粥里,綴滿春天的氣息。那些平時粒粒分散的豆果,則在母親的精心調(diào)教下,緊緊依偎、糅合在一起,成為香甜可口的美食。
臘八粥做好了,母親小心翼翼用勺子把粥盛到碗中,我們已迫不及待地伸手就端,母親一邊拍打著我們的小手,一邊說:“要先敬老天,讓天保佑咱來年雨調(diào)風順,讓咱一家人平安康健!”我們馬上縮回手,和母親一樣虔誠地去敬老天。這一切做完,母親要我和哥哥給住在附近的鄰居端一碗。臘月正是呵氣成霧、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我和哥哥渾身早已凍得發(fā)抖,看著他們喝著香噴噴冒著熱氣的臘八粥,一邊品嘗著香稠的美味,一邊稱贊著母親的廚藝,那心窩里就別提有多溫暖了。
送完了村臨,母親給每人盛上一大碗,散點香菜,放點辣油,我們端起飯碗,蹲著角落迫不及待地吃上一口,瞬間,那股熟悉的味道滑過舌尖、流向喉嚨、沁入心底、溫暖全身。我們敞開腮幫子大嚼大吃,由于太燙,我們“吸吸溜溜”的聲音響成一片,看著我們那副貪吃享受的模樣,母親用那充滿了愛的目光凝視著我們:“慢點,小心燙著,鍋里多著那!”屋外寒風凜冽、冰雪嚴寒,而屋里的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津津有味地吃著香噴噴、熱騰騰的臘八粥,親情氤氳在每個人的心房,枯瘦的光陰也霎時有了直擊心靈的溫暖和幸福。
冬去春來,物換星移,近三十年的時光一晃而過,當年為我們煮臘八粥的母親已永遠離我而去。臘八粥用的食材早已不是從前的蘿卜、黃豆了,什么桂圓、蓮子、薏仁等應有盡有,臘八粥別說是八樣,就是十八樣也能湊夠,可我還是懷念母親做的那碗熱乎乎、溢滿母親味道的臘八粥,懷念小村莊里純樸的鄰居,想念一起吃臘八粥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們。(作者單位:一號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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