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是個魔幻的季節(jié)。前一天尚被殘冬糾纏,陰霾斂著溫陽,寒風(fēng)裹著冰雨,以為春天還遠(yuǎn);今天卻突然從堅冰和凍土中掙出了蛻皮,在大地昂奮脫韁,恍若驚喜。
春來得完全不似詩中“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卑銒扇釡赝?。此時此地的春,反卻像個冒失撲抱世界的少女,她歌,她笑,她癡,她鬧,活潑剛烈與印象里的柔靜之美相得益彰。不等微風(fēng)拂綠柳煙做好鋪墊,那娟影點著輕盈的舞步躍進(jìn)舞臺中央,綠色的裙擺搖曳鋪散,暈染成嫩綠鮮紅的婀娜,如焰火,似星光,牽引著整個世界一起燃起熱情。
說起來詠春不知為何沒有文人騷客眼中“文藝范”的底蘊,但凡能被追捧的感時雅作離不開那些個衰落枯離的畫面??晌沂呛茈y喜歡曾經(jīng)那些感傷秋冬的字眼,甚至在我是不能理解的。低谷凋零是避免不過的自然規(guī)律,縱使你吟唱,你悲泣,到了時間,仍是枯葉落盡,霜雪欺身。淚水蒙蔽的眼中只看到,花謝應(yīng)看凄風(fēng)的殘忍;哀怨纏繞的耳里只聽到,禿兀枝椏上寒鴉的哀鳴。癡怨的人們哪里想得起冬去春來的簡單道理,只知道“無可奈何花落去”,零落塵中化為花肥,卻故意忘卻來年“似曾相識燕歸來”的繁盛。詠春佳作明明提前帶給我們那片光彩,“清高名士”卻總愛評論它們膚淺艷俗,迎合賣弄。他們叫喧“冬夜無邊、苦難無渡”才是理智的現(xiàn)實。但到底“世俗”的往往是大多數(shù)的。人們趨于光明的,怎么可能習(xí)慣于戚戚哀哀?春既是如此盛放的,活躍的,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永遠(yuǎn)是無限際的生機(jī)前路,討得我“輕浮”的歡喜。
春的舞姿熱烈,踏碎了伏于枝頭的寒冷和寂寞,驚醒了被冰封的色彩聲響;花朵一個個睜開了眼,都換上了新衣洗禮干凈,爭鬧著從枝頭擠出身子圍觀;倦在巢里的鳥兒們亦抖擻起翅膀歡躍輕盈,啼唱清麗婉妙的曲調(diào)和著節(jié)拍。一切突然蒙上了柔光的光彩特效,全然未想到一夜間的風(fēng)情盛放,于人世也是一場非凡的熱鬧。這樣的時節(jié)最是舒適,約上幾個好友閑聚踏青,尋香跋涉;細(xì)膩溫柔的陽光微醺,空氣時而飄蕩杏子輕香,少年于田間阡陌漫步嬉玩,間或看見土皮石隙里冒出一兩枝晶瑩嫩黃的花葉,便驚詫從粗劣中蛻變出清秀的生機(jī)。于是俯下身,兩三簇圍成團(tuán),為生靈贊嘆傾倒。
少年人就因為激烈飛揚的同調(diào),最是感悟投入春意。也是因為這絕對的信仰,他們才是真正的少年人吧。一路笑笑嚷嚷,邁著輕躍的步伐,擺脫箍縛,跨過溝壑,走著跳著,與春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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